【莫宜端】表達「我不要」的權利

我的治療室對出就是一道寬闊大道。我整理治療室時，已聽到三歲迪迪的笑聲，還有急促的腳步聲。我知道，迪迪要來上課了。媽媽被他拋離十多米，氣喘呼呼地揹著幾個包包追著迪迪。心想，我先要讓大人小孩平靜下來。

迪已經會一進門就大聲叫「莫姑娘」。雖然患有中度自閉症譜系及語言遲緩，但迪迪已可用兩至三詞的短句表達，惟獨若他愛上某種玩意或自顧自享受一些事情，而環境所限要他停止，即使是預示了日程有變，但迪迪會極力抵抗。我說的「極力」，真箇是爬在地上、大聲撕叫，和推開手可觸及的物件來表達憤怒。媽媽說，面對他的歇斯底里，己經温柔地安慰他，但總是要待小孩子「撒野」夠了，才會停止。往往，會用上半小時或更長時間。

今天，迪迪與我輪流玩入彈珠遊戲，玩了幾個會合，雖然有彈珠在手，但迪突然對我手人的藍色彈珠感興趣，快手想搶走。但我的武功也不賴，彈珠沒有甩手。我用手勢和說話告訴迪迪：「波子(彈珠)係姑娘架。」

迪迪立即對著我大吼。這時，媽媽即走近迪，重覆唸唸：「唔可以叫，無禮貎」「要講對唔住」…

媽媽沒有大吼大叫，但温婉的叮嚀卻被囝囝的尖叫聲蓋過了。我和我的彈珠，此時已不再是迪迪關心的事，因為母親不想迪迪尖叫、孩子不想不可以叫(雖然初衷為何要叫，刻下或許已經不再重要)，親子的情緒角力，似乎一觸即發。

我示意媽媽退後一點，然後對著迪迪說：「迪迪唔開心。」迪迪望著我，沒有再尖叫。我再說：「迪想要波子…想要姑娘粒波子」

我將他原本把玩的紅色波子遞給他：「迪迪，要唔要？」

「呀~」錯的彈珠，換來又一聲尖叫。

「唔，唔要。迪迪唔要呢個。」

迪迪的小咀微微閉上，模倣著說「唔要」。

孩子說不了，我「打蛇隨棍上」，對稍為平靜的迪迪說：「我有藍色波子，要唔要？」

「要」小子說話又伸手，笑著等我給他心儀的彈珠。

在言語和溝通障礙的訓練中，教導不同能力兒童「要/不要」、用語言、手勢、合適動作提出要求或表示拒絕，是重要的一環。在訓練活動中，治療師不時會設計一些情景，在遊戲互動時，故意給孩子一些他不喜歡或不想要的東西或活動，引導他「說不」。但我常跟父母溝通，具體他說不說那個字，是否適時給予口語反應，未必是最重要。反而大人真的要學習先觀察孩子何時、何事令他想拒絕，並靜心接納他想「say no」的權利，才能在日常生活中教他好好表達「我不要」。